山龙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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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5/21 10: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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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伯伦《先知》有一段这样的话:“除了此刻激荡于你们灵魂中的事物外,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如果没有内心的感动,你会有写作的欲望吗?那些散落的文字,会被你穿成漂亮的紫水晶手链吗?

我还能说什么

几年前,陪朋友去西区的水晶山,那里有一个开放式的店铺,里面都是各种不同质地和颜色的水晶,还有一些金砂,一架常年流水的水槽,好几个小筛子,专门为小朋友设计的淘金之处。朋友走进店铺,极喜欢紫色的水晶,价格也适合,她选了好几款,最后决定还是买已经打好孔的紫水晶,然后配一根自己喜欢的线,自己穿。

我们就在店铺一侧的咖啡馆等她穿,她沉浸在时间里,四周安静,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一样。当她穿好,打完最后的结的时候,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十分满足的微笑。我相信经由她自己串联起来的手链,拥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情和能量,她喜欢,这是看得见的,她爱着这种和自己喜欢的事物在一起的时间,这是看得见的,还有一些我这样的旁观者也许始终不知道的因素,这些因素对于她重要,以至于不可以忽略或者匆忙应付。

言为心声这四个字,就写作来说,是一种普世智慧。谁会喜欢一个无病呻吟的人啊!写作是最真实的一种生命形态,有一次我和北方的一个朋友聊天,谈到萧红,谈到《呼兰河传》,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触及到同样一个话题,那就是萧红的真诚,就是激荡于她灵魂的事物。朋友后来去了一次萧红的故居,在她眷恋的土地上实在有太多的生命需要她用语言来解说,我们直到今天,都找不到第二个像萧红这样的人物来说明东北大地上的生命现象。

正如除开沈从文,关于湘西这样一个边远角落世界的描述,我们同样找不到第二个人一样。我一直记得沈从文看见将近两百个人的脑壳被砍下来之后他的内心的思考,就生死如此变得诡异和难以理解的地方,他得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洞悉到时代和久远的文明之间的信息,这促使他复述那个卖豆腐的男子在山峒里和死去的女孩子睡觉的奇异人生景象,当他说出来一句粗鄙的话之后,男子露出来永远不被人懂得微笑。我常常留意于这样的细节,留意沈从文的故事的方向。这使得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们这个时代的写作者和从前的时代的写作者的差别到底在哪里。

当我在早晨,站在花园里,看见昨夜蜷缩着叶片的大丽花开始舒展的时候,我的手臂上有一种被阳光熨过的感觉,我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另外一只手,存在如此真实而温暖,我无需四处寻找感恩的素材,此刻就是。

一只早起的蜜蜂钻进龙胆鼠尾草的花蕾之中,只露出来蜂蜜色的尾部,它深入到花蕊的中心,很有一会才将身体退出来,就此而言,我意识到我所忽略的细节恰好就是我忽略的生活的重要内容,包括这种生机勃勃的形式。我觉得我有必要,将日常生活表达得接近日常生活本身,那里充满着生长的希望,花朵的芬芳,枯萎叶子洞穿阳光之后被烧灼的印痕,持续不断的生命的变化,以及天空被一群鸽子的翅膀划过之后变得无比宁静的时刻……

器识和文章

丰子恺有一篇文章回忆他的老师弘一法师,讲到器识和文章的关系。器识就是做人就是情怀和胸怀,也就是我们常常讲的为人处世四个字。人做好了,文章自然好。人的进步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发生的,今年的文字练习要比去年好,怎么好啊?多练习还是多读书?多思考还是少动笔?如果写作者这个人的内心和思想没有进步,文章怎么也不可能进步。这个道理实在浅显易懂,提升了自己,也就提升了写作。

爱因斯坦曾经给荒唐下过一个定义: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却期待不同的结果。这个思想深刻凌厉,你不可能用穷人的思想来守住富人的钱财,这一点解释了世界上中乐透的人几年后就变成穷光蛋的真正原因。写作也是如此,你得敦促自己今天的状态和昨天不一样,你得鼓励自己今年的思想比去年更加进步,同样是故乡,同样是读书,同样是旅行,同样是油盐酱醋茶,却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有一天,我在路上遇到一个几年没有见的阿姨,她已经85岁了,我们站在蜜雀不停歌唱的贝壳杉树下聊天,她的爱人两年前已经离世,她依然健康,喜欢早晨走路,每天抄写唐诗,竟然在85岁的时候,可以背诵很多唐诗。后来不知道怎么谈论黄鹤楼,阿姨脱口就说出来四句: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阿姨瞬间哽咽了一下,对我说:“你说怎么这么巧啊!这不是说我老头子吗?”这种人生的变化带来了一个人对于一首诗的重新解读。

就写作来说,别无他途,只有不断提升自己,我们才有各种可能性重返和事物的关系之中,正是因为我们的思想变化了,我们的世界才会跟着变化。这种普世智慧体现在我们人生的不同层面,写作也不例外。

作者:毛歌(韶山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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