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龙胆

首页 » 常识 » 预防 » 白雪映龙胆第五章
TUhjnbcbe - 2021/7/20 2:44:00

终于可以放出一部分文案了

巫映:

土地上生长着信念/有多少秋天就有多少春天/是象就要长牙/是蝉就要振弦/我将重临这个世界/我是一道光/也是一缕青烟。by顾城

这位女士居然已经把这四个字裱框了

第五章

饭桌上一桌子医生,她堂姐白芷正怀着孕,桌上自然免不了妇科产科会诊一般讲起了胎产偏方。

范林美主动给白老头递上了新的聊天素材。

?“爸你可真是老神仙,先前给阿芷把脉就说是男孩儿。照了B超,是个男孩儿。”

白老头从嗓子眼里逸出一声轻哼,“这有什么的,脉学学的不精才会把不准。”筷子都没打顿,毕竟漫不经心才是一种至高的自得。

眼睛瞥见孙女筷子伸向辣子鸡,白姜不赞成地开了腔:“阿芷,老话说妊娠在腹,如怀藏宝。食骡马肉延月难产,食蟹每多横生,食兔肉儿必缺唇,食雄鸡生儿多哭,食鲤儿生疳疮,食野兽儿生怪疾,多食火炙煎炒之物,儿必多生疮毒。鸭子与桑椹同食,令儿心寒腹痛,皆有应验,切须禁忌。你这筷子头儿上要注意些。”

白芷有些挂不住脸,好像说她嘴馋一般,按照她爷爷说的那么一堆,这桌上还有她能吃的菜吗?

白茯苓她爹是学传染病科学的,很不以为然,嗤笑道:“这些都是老黄历,也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你问桂枝,她们妇产科不都要求孕妇不要挑食,兔肉鸡肉鸭肉都是优质蛋白质,完全没有必要忌口。”

洪桂枝简直要被丈夫气死,他自己不讨喜,还要拖上她,她堂堂妇产科主任,让她说什么孕妇吃兔肉生孩子会兔唇,她固然丢不起这个人,可是难道顶撞老爷子吗,非跳出来唇枪舌战三百回合来个中西医之辩,至于吗?

她和白术夫妻一体,落了白术的面子,她也难堪,何必给外人看笑话。

“螃蟹性凉,我之前也遇到过病人贪嘴,吃多了螃蟹出现过先兆流产状况的。”洪桂枝轻巧地打了个擦边球,“有的还是有道理的。”

白老头心里不痛快了,他这二儿子,真是犯嫌,好饭好菜都塞不住他的嘴。不轻不重地搁下筷子,白老头视线在两个媳妇身上打了个转儿,“都说长嫂如母,你们做嫂子的,自己小家庭经营得和和美美的,我两脚一蹬之后,白芍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你们做哥哥嫂子的不是只顾着自己。”

白老头这番话是很明显的连坐了。白茯苓深知她爹就是坏在一张臭嘴上,爱抬杠。白芍柳眉也立刻拧成一个疙瘩,有些沉郁地看了看几个晚辈,X光一样,白茯苓知道,只要他们脸上敢泄漏一丝讥笑的情绪,X光就会变成火箭炮,把他们烤成焦炭。

白芍的感情生活是个遗憾的故事,读大学那会儿她有男友,感情也很好,都到了谈婚论嫁了,结果白茯苓的祖母,和她小姑男友的母亲,因为新房装修闹分歧,进而发展到地域攻击(男友是北方人),出身攻击(男友家庭属于工薪阶层)到人身攻击(婆母素质不行,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没结婚就和他妈一条心,以后嫁过去了有你受的),这对恋人自然也就崩了。白芍一直等着男友低头,结果等来的是男友大婚的请柬。时光流逝,眼见着男友从外资医药公司的底层一路做到上市公司副总,香车宝马娇妻幼子,白芍却一直小姑独处。白芍生性好强,坚持要找个能处处碾压前男友一头的丈夫,然而婚姻市场上,女人随着年龄打折的速度比通货膨胀还快,便是白芍家世学历工作长相都不错,可是和她条件旗鼓相当的男人们还是愿意去找水淋淋的小姑娘。

自从祖母去世之后,也没有人再念叨她的婚事,两位嫂嫂,手上各自捂着几个中年或未婚或离异或丧偶的才俊,当白老头说起长嫂如母,做嫂子的便委委屈屈推出一两个顶缸的,话里话外又暗示白芍眼光高。当然白芍眼光也确实高,和她同龄的未婚男士,怀疑别人有隐疾;离异有孩的烦心前妻会黏黏糊糊;丧偶的又疑心命硬克妻。

这话题不太愉快,洪桂枝不吱声,反正她是二嫂。

范林美咬着后槽牙笑着应下了。

白老头心情好转,又考较大孙子,“孕妇脾虚,呕吐不止如何处理?”

“若脾气虚,用六君子汤加紫苏梗五分,炒枳壳五分,炒砂仁五分,香附八分,加姜枣煎服。不得不用半夏者,必用开水泡洗三次,以去燥烈之性,呕止即去。”

白老头满意地点点头。

范林美见儿子答得漂亮,面上的笑意愈发压不住,丈夫升了官,儿子博士在读,前途不可限量。女儿顺风顺水读了卫生管理学硕士,一毕业就考进了卫健委药械处工作。白家一家子都在一个系统里,丈夫果断拍板,不必再在同一个圈子里瓜瓜蔓蔓,女婿是做律师的,是本地知名律所的合伙人之一,法律世家的。婚后半年又顺利地怀了孕。简直不要她多费半点心。

再看看小叔子一家,妯娌之间确实是她不如洪桂枝,可是女人再厉害,比嫁的男人强难道就光荣了?就得意了?

小叔子四十好几了,还只是个主任医师,和老婆桌椅板凳一样高,一儿一女皮相上虽然略沾了点光,可奈何是两只绣花枕头,可比她生的差多了。

至于小姑子,四十岁了还不成家,可惜也和凡人一样要吃饭拉屎放屁,又不能成仙。要不是小姑子在《医药研究》这种核心期刊做主编,她可懒得敷衍这个小姑奶奶。

范林美见女婿正在殷勤地给女儿剔鱼吃,免不了带上了点炫耀的意思来“敲打”白茯苓,“茯苓啊,你不要怪大伯母啰嗦啊,你也不小了,也该抓紧时间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找着合适对象还要谈那么个一年半载的,女孩子的年龄是个宝,耽误不起的。”

她堂姐觑一眼白芍,笑着打圆场:“茯苓长得好看,自然要挑个长得好看的。”

“男人好看有什么用,绣花枕头,肚子一破,里面都是草。茯苓啊,你听大伯母的,大伯母还能害你不成?”范林美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嫁人成功典范做经验介绍的味道。

白茯苓深知自己在家族中扮演的是聪明脸孔笨肚肠的角色,世人皆重皮囊,对丑人弃若敝屣,可若是一个女人,长得漂亮已然是得天独厚,再出生高贵成绩优异精明能干,呔,岂不是把别人的路都走绝了。天下的好事岂能都给一个人给占了去了,美人儿最好配上婴儿一般简单的头脑,方才让凡人觉得平衡。

所以在这种家庭聚会里,她一般会把自己当成一块地毯,随你什么甜的辣的,都往上面泼,她照单全收,反正她是为了吃来的。

白茯苓笑吟吟地咬了一口叉烧,舔舔嘴角的油:“反正男人十有八九都要出轨,我不如找个长得好看的。”

大伯一脸大义凛然,“谁说的,你爸爸和我出轨了吗?”

白茯苓又去夹晶莹剔透的五花肉,洪桂枝恨不得去打落她的筷子,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一样。

她一口咬住颤巍巍的五花肉,两记马屁送上:“您和我爸那是因为遗传基因好,似兰斯馨,如松之盛。”

白老头听了哈哈大笑,“还是我们茯苓最会说话。”

堂哥才想揶揄白茯苓如今学问精进了,却瞥见楼梯扶手上晾着的白老爷子练习的书法,上头赫然是“临深履薄,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嗓子底下逸出极低的一声轻哼,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脸。

他们先头兄妹三个年龄相差不大,小时候都是跟着白老头一起启蒙的,

白茯苓是天赋最高的,倒不是说她学得最快记忆力最好什么的,而在于她擅长融会贯通,一直被他偷偷视作竞争对手。上了学,白茯苓也是那种最讨厌的别人家孩子,平日里也没见她怎么用功,但成绩却相当拔尖,兴趣爱好还又广泛,简直是学校老师的心头宝。谁知道她高考莫名其妙发挥失常,又死活不肯复读,瞒着家里人改了志愿,考到外省去学兽医去了,简直是不知所谓。

“我们隔壁科室今年新进来了一名公务员编制,硕士,学计算机的,今年28,长得挺不错的,妈妈是教育局的中层干部,爸爸是做生意的,开一辆宝马X3,你要不要见一见。”

洪桂枝一心只希望女儿在婚嫁上压过堂姐一头,一个中产家庭的小子,她这个做丈母娘的先就有些看不上。抿了口汤,洪女士优雅地擦了擦嘴,“你姐姐的一片心意,见见也不妨事。”

“好啊,那就麻烦姐姐了。”

白茯苓有时候疑惑为什么已经现代社会了,这些女人们明明经济独立,却还是固守着嫁人嫁人,仿佛那才是一个女人一辈子要走的金光大道,他们不明白参差多态才是幸福本源吗?

不过白茯苓对相亲可半点不怵,无论他们喜不喜欢她,她都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离得她远远的。

这顿家宴一直吃到接近九点,在大伯“感恩老爹、感恩家人、感恩奋斗的自己”三段论之后结束了,至于那讨吉利的柿子形状面点儿,除了白芷被范林美迫着吃了一个,白芷又迫着丈夫孟韶吃了一个,凑了个事事如意,其他人要么没碰,要么只咬了两口。

白茯苓他爹白术晚上还要值班,医院。白茯苓和洪女士到家之后,洪女士还想批评教育女儿几句,就看见白茯苓跟火烧眉毛一样急急忙忙钻进浴室洗澡去了,洗完澡又是吹头发,电吹风呼呼的响声里,洪女士自觉声音盖不过电吹风,只得先去洗澡,等到她洗完澡,女儿已经戴着眼罩,安详地躺在床上了。洪桂枝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果然,时间刚好十一点。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是这样,天大的事,都不能阻碍她晚上11点前准时躺倒,洪桂枝过去还曾经忍不住疑神疑鬼,女儿莫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是不是夜里十一点之后要变形,她甚至还可笑地在夜里,偷偷到白茯苓的卧室里,看看床上躺着的是不是她女儿。她女儿永远好端端地躺在那儿。后来洪桂枝又忍不住想她莫不是因为爱睡觉才故意考砸了,好不去学医,毕竟学医的想天天11点前睡觉简直是白日发梦。

叹了口气,洪桂枝给白茯苓掖好被角,轻手轻脚离开了卧室。

白茯苓在等着梦见巫映。

她从记事以来就开始梦见巫映。

并不是每晚都会做梦,然而只要她做梦,白茯苓都会梦见她,她们有着一样的乌鸦鸦的眉睫,波粼粼的眼睛,鼻管玲珑,鼻头却又呈现一种圆钝的微翘,仿佛小提琴面板上流丽的f孔,带着一种古典的温柔,花瓣唇上的一粒唇珠,仿佛是承接的露水。

她记得小时候刚开始经常梦见巫映的时候,她曾经磕磕绊绊向父母讲述过她的梦中奇遇,可是他们都很忙,把她的话当作儿童的臆想,只是告诉她梦都是假的,是一些意识的碎片,睡眠时因为大脑皮层没有完全休息,脑电波还在活动,她爹甚至找了本《梦的解析》推荐给她,浑然不顾这本书的艰深。

再长大一些,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垂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幸好白家人最是惜命,中医调体质,西医做分析,每年全家人体检恨不得检查到头发丝的微量元素。她身体健康的像一头小牛犊。

到了十三四岁这里,中二的不行又暗暗觉得自己是命运的宠儿,看看通俗小说里主人公,谁没有一番奇遇,天材地宝在主人公那儿简直如同随手捡了五毛钱一般容易。

白茯苓仿佛是巫映的孪生姊妹,她们的时间进度条近乎平行,伴着她一路从阿映,到巫女阿映,到巫医大人。她们无法交流,她仿佛每晚在睡梦中收看一部电视连续剧,一个不知名时代的女子的一生。

白茯苓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双眼睛,是那个时空的光影,是巫映所居住山谷的松涛,是她耳朵上的明珰。茯苓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她的手如何抚摸过一株一株的药草,发现稀有药草的快乐,她的脚踩在药碾的两轴上,膝盖上放着话本小说,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愉悦;

家里人辗转托人送来的蜜饯点心,女孩儿家喜欢的那些小玩意,她偷偷摸摸藏起来被师父发现,勒令全部丢弃的委屈伤心;

吟诵祷词不专心被师父拿戒尺打手心的羞惭懊恼;

绣出来的纹样被师弟嘲笑为蚯蚓的恼火;

被愚民误解辱骂的悲愤只有一瞬,依然跋山涉水奔波在治病救人的的路上。

白茯苓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身边有各色的医生,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当然是有成就感的,可是职业倦怠就像七年之痒一般,甚至不需要七年,病痛不论大小,对它们的寄主而言都是天大的事情,可是对于医生而言,这不过是职业生涯里的沧海一粟,若和每个病人共情,医生自己大概已经先累死了。在白家绝大多数人心中,医生只是一个高贵的职业,或者说是一个可以接触到“更高贵”人群的跳板,毕竟只要是人就会生病,当然前提是你得有一手过硬的医术。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待到她看过了《薇若妮卡的双重生活》这部电影,忍不住又想,这世界上的某处,是否有个和我一样的人在生活着呢?或许巫映就是另外一个她。

可惜巫映并不是她,高倨神坛的寂寞抵抗不了芳心如鹿的怦然;

“呵,终究是女人。”

白茯苓看不到巫映的垂暮。

因为她死了。

死在她的二十二岁那年。

那一天,白茯苓高考。

司溟

1
查看完整版本: 白雪映龙胆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