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最好的医院 http://m.39.net/pf/a_5291113.html花开五色
我去神农架的时候已近端午,仲夏时分。此时的神农架,晏殊笔下归来的那些似曾相识的燕子们,早已安家落户,开始忙着育雏。斜风细雨之后,山里的一草一木长得蓬勃有力,虫蚋滋生。低处的灌丛大多花儿已残,就像此时的尾萼蔷薇,枝上挂着一两抹红晕,但在爱花人眼底,依旧是迟暮美人。中海拔地区的森林已经开始泛出油绿色,花期较晚的乔木和藤本植物将花儿推在枝头迎风招摇,送春迎夏。四照花、神农架铁线莲,莫不如此。海拔再高一点的地区,树冠层的叶子还不太茂密,阳光透过缝隙倾泻在林下的灌丛和草地上,早春短命花卉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拼了命一样地绽放,吸引着昆虫们前来传粉。神农架我在长江下游长大,和神农架的纬度差不多。家乡附近的山不多,海拔也没有高过米的。少时很少爬山,更谈不上观察森林里的一草一木,但是对故乡的植被环境还是有些记忆的:主体是那种夏季郁闭度很高,秋季色彩斑斓,冬季落木萧萧的落叶阔叶林;山脚下与之抢夺地盘的是四季常青绵延不绝的竹海,山上则混杂着密匝匝的针叶林。除了春季里漫山红遍的映山红,似乎都不曾见到什么野花(其实是因为自己不认识所以不曾留意)。这些我经常年奔赴山林,大多都是冲着高海拔的山去的,北有阿勒泰,中间越过昆仑,南到喜马拉雅,米的海拔通常只是起点——越往上,视野越开阔,风光越壮美;上帝的调色板在那一片片草坡和流石滩上被打翻了,高山花卉染出的世界五彩缤纷。神农架的海拔主要在-米之间,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在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华东和华南地区,这样的山脉并不少,但是我大多都是冲着鸟儿去的,对植物和花卉留意甚少。此行神农架,既然鸟儿并非主要目标,蝴蝶么纯属凑凑热闹,花儿自然就成了主角。我对植物是门外汉,幸喜花儿会开不会飞,我可以没皮没脸地凑近了去看它,它也不会不高兴,只要赶上花期,又恰好有那么一点点运气能够遇到,结局必然是皆大欢喜。“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让人迷醉的花儿在眼前绽放时,心情正是如此。神农架山顶有很多巴山冷杉尽管我认识很多植物分类学的大牌教授和民间达人,但是越认识越不敢步其后尘。这些人有一个共同之处:水平越高,判断越谨慎。分类学自诞生以来就是人类尝试理解大自然的基础,然而大自然过于神奇,以目前的科学认知程度,物种之间还存在大量的细节有待于去探究,尤其是植物和昆虫。初学者往往对形态分类时的重要辨别依据究竟是什么一无所知,所以即便拍到了照片,对有些近似种,专家们也很难确认。不是本地对某个类属特别熟悉的专家,往往对你的请教只能默而不语。不过,人类思考问题的模式是基于有序假定的,所以即便世界的真相是无序的、混乱的、交错的,但假定、拟定、确定出一个个序列,总能有利于加深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所以,以我的“智慧”,我决定用最最直白的颜色来分类。至于过渡色怎么分?既然世界的真相最可能就是混乱的,所以答案就是:看心情。灰绿报春高海拔地区的花儿因为需要抵御强烈的紫外线,呈现出较多的蓝色和蓝紫色;就连瀑布飞流边的阴湿昏暗之地,花儿往往也呈现出紫色或者玫瑰紫,起初会令人有些迷惑,再一想,不过是自己来的时间不对。一日之中另有时辰,阳光会来此吮冰饮露,肯定也会亲吻这里花儿。这艳丽的色彩,正是花儿娇羞的拒绝。紫堇类的大多像小时候可以吹开的卷哨,一个叠着一个,单看不起眼,一摞子就有些惊艳了。颜色虽然紫色居多,粉的、黄色的也不少,还有类似蛇果黄堇这样“撞色”的,看上去像是黄色的哨子里吐出了一个紫色的舌头。
上/广布野豌豆;中/某龙胆
龙胆类的花瓣很有特色,错落有致,但是它们最迷人的当属色彩。尽管宋徽宗梦里的天青色雅致之极,但真正在大自然里而不是宫阙中仰观天色的人都会明白,唯有蓝色,才是从日出到日落之间天空永恒的主题。没有哪一种高山花卉的蓝有龙胆的花那么纯正,从浅如青烟的蓝到浓郁的宝石蓝,每一次凝视都能让人有云开雾散之感。上/某亚麻;下/毛肋杜鹃老鹳草和亚麻都是牻牛儿苗目下的东西,算是远亲,看起来也有几分相似:茎儿细长,花儿独一朵,有几分招摇,又有些柔弱,像个不幸堕入风尘却无可奈何的蓝衣女子。相比之下,毛肋杜鹃的性格定然是刚烈的,山路上的落花已经碾做尘泥,仰头不见只星片点,唯有你历经汗流浃背,登到足够高的地方,被大风吹开胸襟之时,你才能幸运地遇到还在等你的那一株——它正以怒放的姿态,用满枝头的晨光之紫,迎接热爱它的人。五脉绿绒蒿神农架山峰最精彩的地方在神农谷,颇有张家界的韵味。奇峰突兀之地,没有猿猴之术领的我们难以攀登,好在有望远镜,除了我心爱的鸟类,悬崖上的花朵也可轻易历历在目。吸引你的,依旧会是一抹紫色,那是“高原众女神”之一的五脉绿绒蒿,我们只能俯瞰它令绸缎失色的裙摆,看不清它低垂的微笑,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人可能一辈子就是一个浅浅的相逢,一颦一笑,却能铭记一辈子的。上:无距漏斗菜;下:华北耧斗菜无距漏斗菜和华北耧斗菜长的像带着托的铃铛,风神带着森林里的八卦到处跑,总是被它俩首先截获。你瞧,它们的脸色红得发紫,肯定是长期憋笑的后遗症。上:河北假报春;下:大话碎米荠河北假报春也是紫色的,在山坡上堪称明丽。它细细小小的,看上去还有些楚楚可怜。我遇见第一束河北假报春的时候光线很不好,半天也没能拍到一张清晰点的画面;放弃后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刚转了个弯就看到一大片,光线也好。我是很开心,它却没有,还是低眉顺目的,似乎挤满了委屈,难道是因为人类硬塞给她一个“假”字?大叶碎米荠就不一样了,它就像山路边一束火把,吐着紫色的火苗。谁敢不服,谁要是让它受了委屈,就冲过去烧它。白色的花大多谈不上艳丽,是需要你下点功夫才懂欣赏的冷美人。唯一需要担心是,一旦你们之间迸发出了火花,那难以自拔的肯定不是花朵,而是人类。上/四照花;中/银莲花;下/异色溲疏四照花就是一群小天使背着翅膀在飞舞。在晨昏时分,最能撩动山行者心神的非它莫属。银莲花属的花朵,花蕊就像是一场正在爆发的流星雨,简简单单的五片花瓣,却可以似旗帜、像裙摆,轻易地勾勒出风神丰满的身姿并与之伴舞,让人怦然心动。异色溲疏,作为山梅花家族的成员,它从不缺洁白无瑕的美誉,它是世上最伟大的能工巧匠用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的,这种带有强烈高冷感的美,唯有“冰清玉洁”或可形容。上/五味子;下/鄂西卷耳五味子的花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而已,也是白色的,不过细看其实略带象牙色,有几瓣还透着红晕,娇小可人。我后来才知道它竟然也是木兰科的植物,难怪花型像一个微缩的广玉兰。鄂西卷耳是山坡上白色的星光,五个花瓣深裂出了十个花瓣的效果,演化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是为了扩大招引虫媒的概率?去问问昆虫吧,它们看这个世界的角度应该和我们不太一样。要不去问问诗经·周南里作《卷耳》的无名氏,她采集卷耳半天不得一筐,伤心之余开始思念羁旅中的丈夫。她或许不知道,这一首“嗟我怀人”的思念已成了千古绝唱。上/神农架铁线莲;下/蛇果黄堇黄色系的花这一次没看到多少,除了前面提到的神农架铁线莲和蛇果黄堇,最抢眼的大约就是短蕊景天和双花堇菜。阴湿的石沟边,短蕊景天繁碎细小的花儿就像一淙淙金色的流水,将记忆全都冲刷成明亮的色彩。双花堇菜从落叶中探出头,像一个个对着世界吐舌头的顽主,却也有藏不住的、急切的好奇心,你瞧瞧他们那迫不及待冲向前的姿势。对了,不应该漏掉小檗科的豪猪刺,花儿簇拥在一起,贴近枝条,像是一朵朵被绿叶和棘刺看守起来的“金腊梅“,可爱而不可亵玩。上/短蕊景天;中/双花堇菜;下/豪猪刺神农架里的花开得忘我,也有开得静悄悄的,能遇见,实乃三生有幸。丢去拍蝴蝶了,我在车边等他。大中午的不会有什么鸟,“举目四望”纯属我在野外无聊时候的习惯。有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习惯决定性格”。于是在那个瞬间,我看到了车边十米外的岩石上,有几抹暗红似血。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命运女神的垂青。绿绒蒿类的花卉因为美艳被称为高原女神,杓兰则被形象地称为“女神的拖鞋”:特化的唇瓣像一个兜兜,也像个膨胀的气球,虫子们可以爬进来避寒,也因此在芍兰之间完成传粉。大多野生芍兰都生活在人迹罕至的高海拔地区,而且是国家重点保护植物。我们本来并不打算来这里,从不强人所难的我来之前却一再让丢驱车向前、向前、再向前。没有手机信号,我站在原地等丢回来。幸亏有防晒霜,漫长的等待才没有让我变成烤肉。整日都曝晒在烈日之下的毛杓兰是如何做到防晒的?秘密也许就在花瓣浓郁的红色之中,那几乎要从花瓣里溢出来的花青素,能有效地抵抗紫外线对植物细胞的侵害。丢慢悠悠地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向我炫耀他的蝴蝶,就被我一把拽着往急急地山坡上爬,他刚要张嘴问,我们已经到了毛杓兰的花旁。看着眼前这几朵令多少人梦寐以求正值盛花期的野生毛杓兰,我不免得意,丢啧啧称奇。附近还有银露梅、顶冰花以及其他诸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小花,也个个都是美的精灵,然而和它们相比,无论是足足有拳头大小的个头还是奇特的形态,毛杓兰都独树一帜,是这片无人打搅的小小花海里当之无愧的花魁。不信?你看,其余的花儿全都在风中向它们俯首称臣,只有它们岿然不动,稳坐钓鱼台。野生毛杓兰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也是中国特有物种,经过多年的保护,已经有人工育种,神农架保护区在神农顶的山坡上就人工种植了不少,但是我们路过的时候特地看了一下,尚无一朵开花的。而此处显然是野生环境,花儿怒放,汹涌如山谷里闯荡的风。看到毛杓兰的日子是6月5日,恰逢世界环境日,前一篇文章里提到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三尾褐凤蝶”也是在同一天看到的。对一名喜爱大自然的人来说,这真是上天最好的奖励。上/某天南星;中/大百合;下/蝟实我是第一次来神农架,随便走走就已收获良多。除了前面这些,还遇到很多有意思的花儿。比如天南星科的花,像一根猩红色的权杖,山神为何要将它遗落在跌宕的山溪旁?森林下方,大百合列阵一般地挺立着,一轮又一轮的花儿像叠在一起的大喇叭,霸气十足地宣布着路人必须仰视它的理由。还有蝟实,和金银花一样是忍冬科的植物,但是花儿一点儿也不像金银花是那种白白小小的,而是聚在枝头,开得满满地,像一簇簇粉红色的云团,近看花筒里还闪烁着金斑,当真是阳光的宠儿。神农架北接秦岭,东连大别山,是蝟实在中国古老的残遗分布区。因此,作为忍冬科中最独特的一员,蝟实对于研究植物区系、古地理和忍冬科系统发育的科学价值不言而喻。类似这样有价值值得着墨的植物,在神农架还有很多,只是我委实写不动了。花开五色,又何止五色?神农架啊神农架,你究竟还想向我展示怎样的精彩?顶冰花又:感谢泽豪、翠儿、吴花、狼哥、爱等一众好友帮助辨识植物。若有疏漏和错误,皆是本人学艺不精,欢迎指正。编辑说,出版社老大说了《从野性到感性》卖得还不错等《飞悦四季》这本书再卖差不多《山鹰观鸟记III》就能问世了就靠大家给给力啰有人问我出书能赚多少钱?根据我国的版税政策每卖出一本书,我能拿到4块多钱每卖出三本,我的早餐就有啦:)厦门山鹰
我就继续写了啊!